公園大道東
保持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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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常欢其实真的是从小读书的，虽然从来没有人看出来过。
所以当他的小渔船被风浪一下子狠狠拍进水里的时候，他的脑子就想起了诸如：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或者夜路走多终于鬼之类的句子。不过他也就想了那么一会儿……跟着又切回了平常那个常欢。他想到了家里后院的缸里还养着两条要送给小雪的鱼，这下要便宜董斐了；又想到了爹妈知道他出海遇难不知道又要伤心成怎样；又想到了不知道海里的鱼是吃素的多啊，还是吃荤的多……
恢复意识的时候，胸腔一阵的巨疼，就好像自己刚刚被杭州城的城墙压在了底下，好不容易被人拖出来之后却又有十个大汉在他的胸口上玩摔跤。
最痛苦的是喉咙，火辣辣的疼。连着气管和食道一直疼到胃里，就连呼吸都像是吞下烧红的铁条。
他勉力撑开条眼皮，明晃晃的太阳好像要压到他的脸上，一阵炫目。
斜斜里就伸过来个头发乱蓬蓬的脑袋，整张脸上只看得到那双好似亮过天上太阳的眼。
“水吐出来就没事了。”那人用奇怪的口音开心的说。
常欢的脑袋里满是浆糊和海水，眼前的太阳被那大脑袋挡住，刚觉得舒爽了些，却莫名其妙的想：哇，个人又有这么黑的！
突然一阵气急，却又晕了过去。
意识再次浮上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到了坚实的地上。身下垫着的干草带着一股干爽的阳光气息，头顶的空间在微弱的火光照耀下一片黑暗，耳边倒是传来枯枝燃着后不时传出的噼啪声。
常欢知道自己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之后，有点倦怠，又有点懒洋洋。他转头看看身边那堆一直稳定燃烧的火堆，他还记得之前在海上救起自己的那个黑脸青年。
这一望……他刚才的倦怠却全副换成了口干舌燥。
在他和火堆之间，一只有着椭圆型头，短短的三棱形，通身黑金环状相间，指头粗细，一臂长的蛇正支楞着脑袋看着他！
他认得那蛇，他曾经看过有人被那蛇咬过之后不到顿饭功夫就全身发紫，然后抽搐着死掉。
极毒！
蛇不动，他自然更不敢动。
“啊，你终于醒了！”这时曾听过的那个奇怪口音在他不远的地方响起，就算那语调有多么的奇怪听来都有如天籁般动听。
接着他就见到那个黑黑的青年抱着一堆块比他人还要高的枯枝干草从一块岩石后面绕了过来，把怀里的东西都堆在旁边后，仿佛没有见到地上有只蛇一样在他身边坐下。
其实常欢是很想要喊的，那里有只蛇，要小心！
但是，他平常就口吃，紧张起来……差点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哼哧了半天，也就挤出一个字来：“……蛇……蛇！”
“恩，我刚刚出去找干草和树枝，这里的动物们我都不大认得，你又昏迷不醒，我就拜托它在这里照看你，它有跟你打招呼吧？”说着那青年朝地上的金蛇招招手，那蛇居然就温驯的朝青年游走过去，几乎是优雅的环到青年垂到地上的手腕上。
“照……照……看？”常欢觉得自己似乎在海里泡久了，怎么就幻听了呢？
“恩恩！它叫小小金，是他们那一家兄弟姐妹里面最漂亮，金环最多的一只！”仿佛是觉得常欢对这个话题也很感兴趣，那个青年举着手里的蛇，献宝似的凑到常欢的鼻子跟前。
常欢看着那只昂着的蛇首，朝着他的鼻子吐出分叉的蛇信，在他的鼻尖上……舔了舔……
常欢石化了。
而那个顶着一头乱发的黑黑青年在火光的照耀下才看清脸容相貌，却原来不过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此刻他正漾着一脸欢乐的笑容对僵硬的常欢说：“太好了，小小金很喜欢你啊。”
002
第二天早上醒来，常欢的脑袋已经清醒了很多，身体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不少。他睁着眼睛却不大敢随便转头，生怕一转头就会看到那条叫做小小金的毒蛇又被那个奇奇怪怪的小子丢在旁边做“看护”。
他小心的把头抬起一个微小的幅度，没有见到那条蛇……还好。他坐起身来，还是有点头重脚轻，但是肺和喉咙已经舒服了不少。
山洞里的篝火已经熄灭了，火堆上间或闪出一个明灭不定的红色光电是除了洞口的方向射进微弱的晨光之外唯一的光源。而那个奇怪的少年在他旁边不远的茅草堆上背对着他卷成一团睡得正香。
虽然对于少年的印象只有炭黑的脸上那对闪光的大眼，奇怪的口音以及把毒蛇作为宠物这么简单，不过……能够在大海上救他一命的，那么就是好人了吧！
常欢在心里简单的就把完全不了解的少年分类归纳完毕。
洞口的光线又亮了几分，常欢看了看还在睡着的少年，轻手轻脚的爬起身来，练功吧！
他摸索着走出山洞，却没有注意到在他背后原本睡得正香的少年已经不知何时转过身来，正睁开那双星闪的眼睛看他走开的背影。
常欢的功夫是……偷学来的！
曹师傅一味的只要他帮忙打扫，他心里也知道，万剑山庄的人是有些瞧不起自己的。瞧不起不要紧，只要他呆在万剑山庄一天，他就可以多看到师傅交给那些师兄们一招，多呆在万剑山庄两天，就可以多看到两招，总有一天，自己也会慢慢变得厉害起来，变成一个有出息的人！
把那些他看到的拳脚姿势顺着慢慢练过了一次，他停下来抹汗，果然昨天泡过海水之后还没有好利索，平时本来已经很轻松的动作，今天却已经狠狠喘起来。
“你在做什么？”
常欢惊吓的回头，却见到那少年正站在山洞口，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我……我……练，练功。”常欢感到一种做贼被人抓到的困窘，随即又想到这少年应该不是本地人，也不会认识万剑山庄的武功，这才稍释然。
“你们中原人练功这么奇怪的？好像……好像山上的猴子自己跟自己打架！哈哈！”少年好像真的看到了山上的猴子在他面前自己跟自己打架一样，笑的又得意，又开怀。
“不，不是！”看到少年把自己心目中盖世的神功污蔑成猴子打架，常欢的脸涨的通红，心里纵使有千般的反驳，万般的腹诽，却也因为那个口吃的毛病说不出来。
“但是，刚才看了半天也不见你运气，招数之间也不连贯，根本就是零散的几个动作而已，你手脚又不配合，马步都扎不稳，这哪里叫练功啊。”少年撇撇嘴，显然不大认同常欢所谓的练功。
“运，运……气？”常欢过去只见到在院子里，师傅在前头比划，叫师兄们在后头跟着学就是了，哪有这许多的名堂。
“就是内功心法啊，你师傅教你的入门口诀呢？”少年走到常欢面前，常欢这才发现，少年的背后居然背着一把将近半人高的一把巨剑！显然这个少年是会武的！
“师傅……师傅……没有……有教……教我。”内功心法？入门口诀？他今天都是第一次从少年的嘴里听到！曹师傅提都没有提过，何谈传授！
“如果没有和招式配合的内功心法的话，就算你学会的是一整套的拳法招式，练得再纯熟，也不过只能耍起来好看点，没有用处的。”
听到少年如此说，常欢隐隐约约的觉得少年并没有骗他，所以他才会练了这么久的武功，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所以就算他真的偷学到了所有的招式也一点用处都没有，所以……其实曹师傅一开始都没有想过要传授给他武功。
其实，这少年也是初入人世，对于世间世情那是完全的不懂，所以才这么大剌剌的对常欢的练功一事品头论足，只觉得自己想到什么就说了。遇上常欢，更是个连江湖边都没有挨着的打渔仔，所以虽然常欢刚才不忿自己的武功被说的一钱不值的样子，也没有觉得少年的行为有何不妥。
要是放在江湖上，一个武林人士在清早练功，就算有人存心偷看，也不会傻的走出来说东说西，更何况去追问人家的入门口诀之类了。
常欢抱着脑袋蹲到地上。其实，他做一辈子的打渔仔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他不想一辈子被人像这样当傻子一样的对待。
“你……还好吧？”少年在常欢的身边蹲下来，用手指戳了戳他垂着的肩膀。刚刚还在他面前为了那几招粗浅功夫急的脸红脖子粗的青年，突然一脸绝望的蹲下身去，隐约还有些伤心。
“没，没事！”常欢突然就站了起来，刚刚的颓唐已经一扫而空，脸上又是那么的坚毅。不就就武功口诀么！曹师傅不肯教，他可以去求，一次不行，他可以去两次，去三次，去三十次！
“我去……去找……找东西吃，吃。”常欢说罢，也不再看那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的少年，兀自走开。其实，找吃的倒是其次，他是想要去确认他这是在哪，他想要早点回去，求曹师傅教他那个内功心法。
“……”被留下的少年，呆在原地这才慢慢的站起来。小声的嘀咕，这人虽然傻了一点，但是看起来也不像坏人啊……师傅又说中原人人心险恶……
003
出去绕着山头转了一圈的常欢有点哭笑不得。
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荒山野岛，根据路上遇到的一个樵夫介绍，这里是海宁不远的一个矮山，到海宁不过两个时辰，离杭州也不过几日路程！常欢随手摘了几个路边的野苹果，常欢想了想反正也都离家不远了，如果那个少年暂时没有去处，带了他一起去家里住，一方面可以不用再窝在山洞里，另一方面也可以报答一下人家救命之恩。
“我……我回来……来了。”常欢回到山洞口，打了个招呼就转进了洞里，就见那少年坐在山洞一角竖起一只食指抵在唇上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姿势之后，对着另一手托着一只灰色的大田鼠念念有词：
“老鼠啊老鼠，我金世遗绝对不是有意要伤你性命的，可是谁要你就这么运气不好的跑到这山洞里来呢？虽然师傅说我不该仗着功夫好去欺负个完全不会功夫的，但是……小小金要冬眠了，它没有力气去找吃的，是我把它带出了蛇岛，我总是要安全的再把它带回去还给它父母……所以，就只好牺牲你了，下辈子还做老鼠的话，记得不要随便走到别人家的山洞里啊。”
常欢之所以会这么认真的去听那少年自言自语主要的原因在于……他提到了那条蛇，自从昨晚睡觉的时候他就没有再见到那条蛇了。
相信大家在面对恐怖的东西的时候都有这样的体验：明明知道那条蛇/蟑螂/虫子很恐怖，对着它就会不停的寒毛直竖，但是一旦当你完全看不到它了，明明它就在你周围徘徊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那才是真的恐怖！
常欢现在就是这样。
所以，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想要知道那少年把蛇藏在哪了。但是知道之后，他却有了一种自己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的后悔……
就见那少年把田鼠捏到一只手里，另一只手伸到自己那破烂的已经没有衣袖的单薄上衣怀里，然后就从那里抓出了昨天见到的那只蛇——小小金。
“你……你……你！”常欢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居然把一条毒蛇放在自己怀里！
“嘘，小声点。小小金不大喜欢人家打扰它吃东西。”
小小金那扁圆的蛇头在少年的衣襟边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就算当少年把那只蠢动不已的田鼠抓到它的面前，也只是懒洋洋的看了两眼，似乎并没有食欲的样子。少年又安抚的摸了摸小小金的脑袋，又把田鼠往前送了送，小小金这才张开了它的蛇吻，用一种明明迅雷不及掩耳却又莫名优雅的姿势，在少年的手上一口咬住了田鼠的脑袋……一点一点的把田鼠整个的吞到了肚子里。
常欢紧张的吞了吞口水。
少年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拍了拍手上的鼠毛，把小小金又塞进了自己的衣服……“你带吃的回来了？”他看着常欢，猫一样的瞳子里闪闪发光。
“恩……恩，苹果，果。”常欢掏出那几个野苹果，把中间两个最大的递给了少年，剩下三个还是青色没有熟的准备自己吃。
少年接过野苹果，先是拿在手上仔细的看了看，又放到鼻子边嗅嗅，似乎是对野苹果的清香十分喜爱，就放到嘴边去，却又不放心的问：“这个是要直接吃吗？”
常欢哪想到对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只好苦笑着点头。并且告诉对方要把果核吐出来，少年这时才放心的小小啃了一口。
一口，一口，再一口。
“很清甜可口呢！没有想到中原的水果也这么好吃！”少年狼吞虎咽的啃完了一个苹果，又把沾到了汁液的手指也舔了舔。一双眼笑得弯又弯，显得极是满足。
“你，你没吃过啊？”常欢这句话居然说顺溜了。
“没有啊。蛇岛上不长这种叫做苹果的果子呢。不过我们蛇岛上的香蕉芒果，椰子，菠萝也都是很好吃的果子！”少年顺着报了一溜常欢听也没有听过的名字，然后又做出一种怀念的表情。
“对了，你手上这个也是这种叫做苹果的果子？为何长得和我吃的这个又不一样的？”说着，少年在常欢能够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从他手上拿走了一个青色的小苹果，放在嘴里大大的咬了一口。
“啊！”少年哀叫了一声，捧着嘴巴呸呸呸的把嘴里的满是酸涩的苹果吐了出来。
“好酸~~~~~好涩~~~~~~~又苦~~~~~”少年捧着自己的下巴，几乎就要酸得流出泪来。
常欢捡起地上的水囊递给他，一边有点歉意的说：“没，没熟。”
又喝了几口水，少年终于不再捂着嘴巴叫了，他把水囊放下，转了转眼睛，抬头看常欢，“你准备把没熟的留给自己吃的？”
常欢老实的点点头。
“但是没熟的一点都不好吃哦。”少年又说。
“熟的，熟的，只有，有两……个个。”常欢傻笑的抓了抓头发，仿佛把没有熟的果子留给自己是很平常的事情。
“喂……我都还没有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少年看着常欢的样子，也就跟着笑了起来，黑黑的脸上眼睛咪咪，牙齿白白。
“常……常欢。”常欢一边说，一边捡起树枝，在山洞里的沙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我叫金世遗。”少年坐到常欢身边，在“常欢”两个字的边上写下了“金世遗”三个字。看到常欢很认真的在看他的名字，他又笑：“阿欢，我决定了，你是个好人。”说着，还十分认真的对自己点了点头。
距离在海上捡到常欢三十八个时辰，金世遗在经过了和师傅的嘱咐激烈的心里拉锯战，又吃过了常欢摘的一红一青两个苹果之后，正式把常欢划归到了好人一栏。
004
“阿欢，为什么那边那个人要被挂在架子上？”
“那个……不，不是，不是人，是稻，稻草，草人。”
“稻草人是不是就是师傅说过的那种和我们不一样的叫女人的人？”
“|||||||||||||||稻草，草人，不……不……是人。”
“不是人？难道是猴子？他为什么动也不动啊？”
“不是……猴子，是，是稻草……稻草，做，做的……人，人。”
“稻草可以做个人出来？对了，稻草是什么？？”
“啊！稻草人的手臂掉下来了！”
站在田里一脸惊恐的抓着手里一截断臂，以及从断口那露出来的乱蓬蓬稻草的金世遗满脸求助的看向身边的常欢。
“没，没事。”常欢有点无奈的接过金世遗手上的稻草人手臂，用稻草人身上的稻草杆和一些细布条，勉强的把那只手臂又固定到了稻草人的身体上。“好，好，好了。”
金世遗又上前，好奇的摸了摸那个丑陋的稻草人，才走到一边，心满意足的说：“原来是个假人啊，他们放个假人在这做什么？”
“赶，赶鸟。”
“这个假人又不会动，怎么赶得走那些鸟呢？”
“……”
自从两人吃过早饭从山上下来，已经完全把常欢当做一个“好人”的金世遗放下了之前满心的防备，完全变身做好奇宝宝，见什么都新鲜，抓着不善言辞的常欢问了一个早上的问题。
因为口吃，从来没有在人前说过这么多话的常欢第一次说话说到口干舌燥！还好金世遗虽然问题多多，但是却并不嫌弃常欢口笨舌拙，反而和他一对一答，问得津津有味。
沿途，加上这个稻草人金世遗已经闹出了不少笑话。常欢彻底明白金世遗这个从小在蛇岛长大，只见过他师傅和他常欢两个大活人的人，单纯得比村前的那条小溪还要澄净，却也不解世事到了极点。眼看前面海宁已经在望，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常欢只得跟金世遗事先说好，有问题可以问，但是千万不要随便过去动人家的东西。
“阿欢，那边那些穿着奇怪衣服的是什么人啊？……啊，那就是女人啊！”
在一群赶集少女的莫名瞪视下，常欢不得不再要求金世遗：问问题的时候，只要他们两个人听得见就好了……
“阿欢，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要干什么？是不是也要跟山上的猴子一样，谁打架厉害谁就当首领啊？”金世遗小小声的凑到常欢耳边问道。
随着每被人瞪视一次就降低一点声音，现在他也只能用这么点音量来提问了。
“赶……集，把……把自己，家，家里的东……东西，来换需……需要的东西。”现在面对金世遗那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常欢已经可以面不改色的小声回答了，只是……如果金世遗能够不总是用山上的猴子，山后的山羊和树下的蛇来打比方的话，他会更加开心。
“我们要换东西吗？但是我除了师傅留给我的拐剑和小小金之外就没有东西了啊？”
每每路过一个摆在路边的小摊，金世遗都凑过去好奇的流连一番，很多摊主都以为来了买主，就把些小玩意一个劲的塞到金世遗手上，金世遗自然是笑容可掬全部笑纳，只是苦了常欢把那些东西又拿回来交回到老板的手上，老实道歉说买不起。然后在那些老板“穷小子，讨饭仔”的咒骂声中拉起金世遗快步走开。
“为什么他们要生气？明明是他们把东西塞给我的啊。”金世遗被常欢拉着埋头往前走，还回头看着刚才一个捏面人的老板。他捏的那个据说姓孙的猴子看起来好不威风！
“要，要给，给钱的。”常欢一手拉着金世遗，一手伸到怀里，掏出自己仅剩的六个铜板。
“你说的钱就是这些玩意？我们去换刚才那个面人吧！”
金世遗满脸期待的看着常欢。
常欢苦笑，“这钱，只……只够，我，我们吃……馒头。”
“吃饭？！好，我们先去吃饭把！”金世遗笑的更开心了。
常欢没有带金世遗进酒馆或者小食店。他的钱真的不够，只有六个铜板，去杭州还有两天路程，唉。
在路边小摊上买了4个白面馒头之后，他收好剩下的四个铜板，带金世遗到一户高门大院的有钱人家门口台阶上坐下，吃馒头。
“这个要剥皮么？”拿着常欢递给他的两个大白馒头，金世遗问。
“……”常欢觉得如果自己回去跟别人说，他遇到一个不认识馒头的少年，他一定会被别人骂神经病。
但是，不认识馒头的少年正在他的面前，举着馒头星星眼的看着他。
常欢没有说话，用狠狠在馒头上咬了一口当做回答。
金世遗有样学样的放开心怀大嚼。
末了，他拍了拍肚子说：“阿欢，你真好。”
“阿欢~你真好~”突然一把低劣的声音从旁传来，居然学着金世遗的样子，嗲嗲的叫着。
常欢抬头一看，脸上就爬满不自然的神色，唯唯诺诺的喊道：“大，大师兄，三师……兄，五……五师兄，六师兄。”
“大什么师兄！常欢，你要我们说你什么好呢？你平日是个打渔仔也就算了，人家会说我们万剑山庄乐善好施，现在居然开始跟乞丐这么亲近！你想要把万剑山庄变成丐帮么？”曹万山的儿子曹世杰穿着一身青绿的绸衫，腰上用丝绦斜斜的挎着一把挂着长长玉穗子的宝剑，像个纨绔的公子哥儿多个武林门派的少主人。而那一脸刁钻油滑，更是显得不学无术至极。
“不，不是……”常欢一张脸憋的通红，却又是被这几个公子哥儿欺压惯了的，那里敢反驳他们。但是一想到金世遗就在一边睁大眼睛看着，不觉又羞又愧，更觉得自己比平时更没用了十倍！恨不得瞬间就找了个地缝钻进去就好。
“不过大师兄啊，你绝不觉得，常欢这个样子和这个小乞丐站在一起简直就是绝配啊！一个口吃又长得像怪物，一个就是满身臭气的乞丐。常欢，你还学什么功夫？不如和你的乞丐朋友一起去讨饭算了！哈哈！”曹万山的五徒弟在一边阴阳怪气的说，又引起那公子哥四人组一阵哄笑
“我不是你们说的什么乞丐。”少年清亮的声音打断了那针哄笑，金世遗从台阶上站起来，冷脸望着眼前四人。
“小，小金……”常欢也跟着站起来，拉住金世遗的手，却隐隐的把金世遗挡在了自己身后。
“哟，你们看这个小乞丐背后居然背着一把剑！只不过那把剑居然也跟它的乞儿主人一样，是个剑中要饭的，粗粗糙糙的一把铁疙瘩。小子，不是随便背把烧火棍就是剑了的，要像大爷我们这样的，才叫做宝剑啊~”金世遗一站起来，众人都把眼光调到这蓬头乱闹的小子身上，却又因为那拐剑，引起另外一阵哄笑。
“大，大师兄，你，你们说我，我就好，别……别说我……朋友。。”常欢抬起头来，脸上的红晕已经稍微退去，换成一副坚决的样子，直直的瞪视着曹世杰他们。
“啊！还敢跟我们叫板！兄弟们上！今天我们不打得他叫饶，我就不是曹世杰！”说罢，曹世杰一声吆喝，几个公子哥儿全部撸起袖子，撩起袍角，而常欢也跟平常一样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哼。”一声冷哼，自常欢背后响起。常欢也不见金世遗怎么动作，他居然就已经闪到了自己身前，反而把他掩到了背后。
“果然中原人士多奸险！”金世遗一手横在胸前，整个人气势外放，顿时教曹世杰那几个草包觉得胸前气机压迫，似乎呼吸不畅，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这小子不知道使的什么妖法！我们一起拔家伙上把！”草包之所以是草包，看不清形势是一个，即使征兆明显却仍旧看不清敌我差距的更是一个。于是那帮公子哥儿中即使有那么一个两个的在感觉到金世遗的邪门之后有了那么点点的退意也以为曹世杰这一声吆喝不得不都拔出腰间宝剑，胡乱挥舞着冲上前去。
金世遗哪会惧他们这三招两式的胡乱劈砍，只看到这些人一劈一刺间，处处是破绽，全无章法，就招式而言居然还不如早上常欢舞的那套来的连贯。
当下，他也不拔背后拐剑，一挺身已经只身闯进四人的包围。
常欢在背后看到金世遗自己不退反进，自己投进那包围去，惊得脸都白了，虽然明知道自己过去也不过是多个人被砍几刀，但是这祸事全是因为他而起，当下再不迟疑，朝那胡乱的一团冲去，只希望能够用自己的身体帮金世遗档的几刀是几刀也就是了，万一不幸他们两人都跑不过今日，下到了黄泉见到金世遗他也不觉得羞愧就是了。
说常欢埋头猛冲过去，只觉得一路畅通无阻，别提刀剑，就连挡路的小鬼都没有一只。他喘息的停下，抬头却发现自己早已冲过了混战圈，再回头时，曹世杰并那几个师兄弟都四散的跌开，躺倒在地上，哎哟哎哟揉腰的揉腰，捂肚子的捂肚子，那地方只有一个金世遗站在原地，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冲那么快，要走也要等我一起嘛。”金世遗赶上两步，反手拉了常欢往前走去，似根本没有把地上的那几个人放在眼里。
常欢到现在哪还不知道金世遗不光会武，恐怕武功还很高，比自己缩能够想想的更加高。
他回头看了一眼平时作威作福的师兄们此刻正躺在地上恨恨的看着他们，他想回头说几句抱歉之类，一想，人都打了，现在说什么也不晚了。当下也不在多话，被金世遗扯着去了。
到出了海宁城，金世遗再没有东问西问，常欢则在沉思。
终于，常欢抬起头来，低声的对金世遗说：“我……我很没，没用。又，又丑……又口，口吃。”
两人这时都停了下来，常欢说完话就把头垂下去，却忽然金世遗那双手捧住他的脸，把他的头抬起来。
“我来看看！没有啊，你长得很好嘛！”金世遗仔细看着常欢的脸，肯定的说。
“你，骗，骗我！”从小到大，谁看到他脸上的那块丑陋金钱癣都会调开目光，就连父母也不会说出他很帅这种小孩子都不会相信的谎话。
“我从来不说谎！阿欢，你看，你的眼睛大大的，眼皮双双的，鼻梁又高又挺，嘴巴又很好看，这样就很好看啊！”金世遗看一样就说一句，简直就是把常欢赞成个大大的靓仔。
“你，你这人……却，不，不说，那块……癣。”虽然明知道金世遗在说谎骗他，又被他这样捧着脸近距离的细细看着，他原本是看着金世遗那双黑白分明温润清明的眼的，却渐渐的就有些心悸，只好把目光垂低，看到金世遗那张饱满的唇上。
“哪，癣是癣，阿欢是阿欢啊！难道一个橙上面长了个丑了点的蒂，我就要说这个橙不甜吗？”金世遗小力的揉了揉常欢的脸，开心的放开他，自顾的朝前走去。
常欢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小小的开心。他知道自己长得不丑，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肯对着他的脸仔细的看，看那块金钱癣下面的常欢，除了金世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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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觉得常欢的好，一定要用金世遗这样澄净的眼睛才能一眼看透啊~
PS：我被BT的天气折磨感冒了，喉咙疼得跟常欢似的TAT
，
PS又PS，为毛常欢明明是大舌头，我写成了口吃却么人发现呢~汗~好吧，这个BUG是我故意写的~我写的好开心啊~~~
005
“小，小金！”常欢看金世遗往前走，突然咬咬牙，下定决心般赶到金世遗身边，猛然的说，“你，你可不……不可以，教我……武功？”
常欢知道，金世遗今天这样的把曹世杰打了一顿，自己要想再在万剑山庄学功夫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就算曹万山碍于情面不把他赶出师门，那真正的武功也是断断不会传授与他的。而眼前的金世遗，既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曹世杰他们教训了一顿，就算不是顶尖的高手，也是一流好手了，反正自己也不是想要什么扬名立万，只不过想要让别人不再能够随意欺压他而已。
“你想要学独龙神功？”看到常欢热切的点头，金世遗浅浅皱起眉头，便不再看常欢，而是走到路边的一棵树下，背靠树干仔细的盘算起来。
照理来说，师傅当初也没有交代过独龙神功不可以传授给别人，反而自己师门只剩下自己一人，将来收徒那是迟早的事情；常欢这人虽然笨是笨了点，但是人又善良，对自己也好，这么想起来，把独龙神功交给常欢似乎显得一切可行了。不过……
当初在蛇岛，师傅就是控制不住毒龙神功而走火入魔，就算自己现在毒龙神功只练到第六层，离师傅的第八层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是有的时候全力运功也会隐隐觉得血气翻腾，就怕到时候自己功力日深了，也就是自己步师傅后尘走火入魔的一天了……这样一来，自己把毒龙神功交给常欢不就等于害了他？
想来想去，却是个两难的抉择了。
反是常欢，他哪知道金世遗脑子里转的是什么念头，只看见自己提出想要学功夫之后，金世遗就紧缩眉头，绕着棵树转圈圈，一会儿面露欣喜，一会儿却有满脸阴霾，似乎无限为难。
当即就在心里狠狠的把自己数落了一番。
拜师那又那么容易的事情呢，且不说自己对于金世遗来说还是个刚刚识得的村野小子，就算是当时去万剑山庄拜师，也是自己娘亲请了村子里有名的大善人好心说项，仔细考校了人品，又前前后后送了好几次谢师礼，这才勉强收他入了门墙。
看金世遗似乎还少他几岁，家里定然还有师傅，师兄弟，又岂是凭自己这随口的一句冲动话能够决定的？果然那些人平时没有骂错，自己真是不大大的呆子。
当即他走到树下，拉拉金世遗的衣服，把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来，羞赧的说：“小金，别，别……为难了，武功，我不，不学了。”
且说金世遗正在左右为难，却见常欢又跑来说不学了，刚刚想发作说，我想了这么一大啪啦的，你却转头又不想学了。转眼见常欢那憨厚的样子，虽然他不大通世情，却也知道常欢是怕他为难，也是为他着想。当下心肠一软，冲动着就道：“你不想学，我却偏偏想要教。”
原本金世遗也是个心思灵动之人，又是个半大小孩，遇事但凡凭自己爱好，在蛇岛上虽然师傅疼爱，但是他师傅独龙尊者自己也是行事邪异之人，又因早年遭遇性格阴沉，对着金世遗总是严厉有加。
现在金世遗一出蛇岛就遇到常欢，笨头笨脑的跟自己完全不同，明明不会武功，口舌笨拙，却又处处照顾自己；年龄又相近，一路上任凭自己看东问西，顶多也就是叮嘱几句，并不真正反对，而那叮嘱却也是全是为了他好。不会武功见他被围攻还从过去拼命……当下只觉得常欢更是千好万好！
像常欢这种烂好人，要是出去行走江湖，又无高强的武功傍身，那自然是有去无回的，那至于说到武功，独龙神功虽然后遗症大了一点，但是却也是百里挑一的绝世神功，多少人想要学也没地学去。再说师傅要他去找那个邙山派的吕四娘么？总会有解决办法的，说不定常欢还没有学好入门的功夫，吕四娘就已经帮他解决好了走火入魔的事情。
当即把傻乎乎的常欢拉到一边，居然就在路边给他说起自己的师门由来和独龙神功的情况来。
常欢哪知道金世遗的师门原来这么奇特，练的独龙神功虽然威力不凡，不过却有这么大隐患。金世遗还没有讲完，当即插口到：“既，既然这么……危，危险，小，小金你也趁，趁早别练，练了！”
金世遗唬的瞪起双眼，气鼓鼓的道：“怎么，怕了？”
常欢急的抓耳挠腮又要急急的摆手，却结巴不清：“不，不是。怕，怕你……走火，入，入魔！”
金世遗看到他那焦急的样子，噗的笑出声来，“别急了，逗你的！这么认真~”然后又告诉了他这次入中原来就是要去找邙山派的吕四娘云云，常欢这才放下心来。
当下着常欢往蛇岛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头，又朝金世遗也同样磕了三个头，算是正式入了他门下，做他开山大弟子。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常欢，金世遗故做老成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来想说两句入门时师傅嘱咐徒弟的话，只是他本是师傅从小养大，也没有正经入门，更别说那些场面话了，最后只得做罢。
常欢只觉得自己这两天际遇真是非凡，本来对自己的武功已经失望了，这会儿却又突然拜了个高明的师傅，只觉得神清气爽，好不快活！他从地上跳将起来，对着金世遗大声的道：“徒，徒儿，见过……师，师傅。”
金世遗看看常欢，常欢看看金世遗，两个少年相对四顾，不禁一起大声笑起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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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觉得……这文离我的提纲越来越遥远啊~~
006
接下来的几天两个少年在路上走走停停，金世遗初为人师也不知道该怎样教。只一股脑的把独龙神功的入门口诀全部叫常欢死记硬背下来，又教导了他寻常的入门打坐方法，只要他遇到不懂再慢慢问自己。
那常欢自拜师之后，对金世遗极为尊敬。每每相对口称师傅，严执师礼，行走进食休息居然比之前在万剑山庄对曹万山的礼仪来得更加周全。
初时金世遗尚且因为新鲜，也就由着明明比自己还大的常欢把自己当长辈一样的供着，但是还不到一日，这样师徒的恭敬把戏已经弄得他不耐烦起来。什么徒弟一定要走在师傅身后，不可并行；徒弟一定要在师傅用过餐后才能进餐，不能同桌；徒弟一定要……
到了第二日上，常欢在背风的山石后清早醒来，一睁眼却看到金世遗那双水润润的眼睛正在离他不过五寸的地方瞪着他。
常欢惊弹起来，却不小心的往金世遗的额头撞过去，金世遗姿势不变，整个人已经往后退开两尺，却用一只手抵住了常欢的额头，让他动弹不得。
“师……师傅！”
“我没有名字给你叫么？师傅师傅，全天下那么多的师傅，我又知道你在喊哪个？”金世遗瞳仁一转，口气冷然。
“……”常欢笨口笨舌，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得罪了新拜的师傅，自然不敢随便开口。
“明明是个聪明人，却总是做些傻事！”金世遗伸出一只指头，在常欢额头上点点点。
常欢哭笑不得，又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但是依照之前的经验开口认错总是不错的：“我……我知错了。”
“你知道错了？”金世遗停下戳常欢额头的手指头，鼓着脸颊问常欢，“你错在哪了？”
“……”常欢瞬间哏住。
“你错在：你一天到晚喊我师傅；你走路也不跟我一起走；你吃饭丢我一个人吃；我跟你说什么你就答应什么！我……我要赶你出师门！”金世遗越说越气，简直就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不容易来到了中原，遇到个常欢之前还两个人还一路上走走玩玩，说说笑笑，开心妍妍。谁知道拜师之后这小子就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得，变得比蛇岛上的师傅更加不苟言笑！这叫金世遗如何能够忍受啊，一时气愤，心性所至连要赶常欢出师门这样的话也嚷了出来。
常欢一时真的是张口结舌，有口难言。拜了金世遗为师，自然就要对他执师礼。当初他在万剑山庄门下的时候，别提曹师傅，甚至那些师兄弟都是他要恭敬侍奉着的。要知道在当时师傅如父，以常欢的老实，既然心甘情愿拜在了金世遗门下，自然只怕自己做的不够恭敬的，哪有想到金世遗反而抱怨连连。
他立马跪倒在地，生怕金世遗一时小孩脾气发作，真的赶了他出门。“别，别赶……赶，我出师门！”
这句话虽然说的结结巴巴，但是常欢一脸焦急，就连脸上那块金钱癣似乎都要皱到一起去了。
金世遗叹口气，蹲到常欢跟前，直视着常欢直直看着他的眼睛。
“我不赶你出门，那我就还是你师傅，是不是我说的话你都听？”
常欢听到不赶他出师门，哪还不猛劲的点头。
金世遗这才满意的点点头，“那好，第一以后你不许叫我师傅！反驳我就赶你出师门！……恩，第二，不许说什么徒弟不能跟师傅一起吃饭一起走路的傻话！第三……你就还是把我当好朋友那样，不许当师傅一样！”金世遗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数着，眼看着常欢又要张口反对，立马瞪他一眼：“再做不到，真的赶你出师门！”
常欢看他拿出杀手锏，蔫蔫垂下头去，小声应了一声：“是，师……傅。”
金世遗又吊起眼角：“你叫什么？”
常欢反应过来，这才鼓起勇气，喊了一声：“小，小金。”
金世遗这才笑的一双眼睛都弯了，露出一口白牙，伸出手摸摸常欢乱蓬蓬的脑袋，说：“这才乖~~~”
这样金世遗和常欢走三步停一阵，直走到了第五日上，他们才看到杭州城外不远渔村里常欢家的小小院落。
常欢走近家门，早就高声叫着爹娘，金世遗跟在后面只默不作声的看着那小小的院落里闻声奔出一个年约五旬的矮胖妇人，一身蓝色的粗布衣裳，寻常渔家打扮，挽着头发，脸上愁苦的表情在听到常欢的叫声之后瞬间转为惊喜。
不一会儿，母子两抱到一起。常大娘又是摸摸常欢的脸，又是拉住他的膀子，我的儿啊，心肝啊一通叫唤。
原来一般常欢出海打鱼，两三日即回。这次前后将近十天，却还没有见到独生子的身影，又想到前几日海上突然刮起大风，这夫妻两哪还有不担心的，常大叔每日里出门沿着海岸去寻找苦等，常大娘却在家日日抹泪，对着佛像焚香祝祷，只希望老天保佑儿子平安归来。
常欢见过了母亲，又介绍金世遗。他没有介绍金世遗是自己师傅，只说是在海山救了一命的救命恩人。果然常大娘见到金世遗虽然穿着古怪一点但是长得乖巧可爱，又救了自己儿子一命，当即就热情的招呼他进去坐下喝茶。
常欢自进去把身上穿了好多天的衣服换下来，临进去又嘱咐娘亲一定要好好招待金世遗。
金世遗初次进到寻常人家，处处觉得稀奇，物物也是新鲜。看常大娘慈眉善目，又是自己徒弟的娘亲，也不客气，坐到桌边，端起常大娘倒的一杯龙井就喝了一口，结果他却马上又全喷了出来，一边惊得站了起来：“大娘，你为什么给我喝这么苦的东西？”
却原来金世遗常年和师傅隐居蛇岛，全靠岛上出产的水果和些当地动植物果腹度日，又哪里会有茶叶这种奢侈品。他初入口觉得茶水苦涩不堪，脑子里突然想起师傅之前嘱咐的那句：“中原人多狡诈……”话来，有寻思常欢自是老实人，但是不可担保他家人也跟他一样，所以当即把茶水全喷了出来。
常大娘哪知道金世遗的身世，见那少年前一刻还在好好的喝茶，下一刻却把茶水全部吐了出来，又站起来大声责问她为何给他茶喝，不禁倍觉奇怪。
这时在后面换衣服的常欢听到动静，赶到前面，正好听到金世遗在问常大娘为何要给他喝苦东西，刚要开口，却听门口传来一人叫到：“你这人真不知好歹，人家好心拿茶水来招待你，你不喝也就算了，还要喷了一地，还好意思责问主人！”
屋内三人往门口看去，却是董斐跟着他兄长一起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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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说话间，门口两人已经跨进门来，常欢上去欢喜的叫到“岚……大哥，阿，阿斐。”
“你舍得不做龙王的女婿回来了！”阿斐眼见失踪的常欢平安的回家，开心的上去搂住他的肩膀狠狠拍了几下。
常欢又把金世遗介绍给了董家姐弟。董岚听说常欢是被金世遗在海上救起，又见他背后背着拐剑，显见也是江湖中人，客气的说了两句久仰之类的门面话。倒是董斐，见到金世遗穿的破破烂烂，蓬头乱脑，脸上也是黑魆魆一片，背后背的剑也是像块铁疙瘩也多过像把剑，也就对他不甚留心，随意敷衍了一下就拉过常欢到一边细问他这几天的遭遇。
常大妈让过两人坐下，又去后面烧水沏茶，董岚也赶紧跟到后面去帮忙。
自董岚姐弟两一进门，金世遗看董岚脚步轻快，步伐稳健，显然也是武功高强之辈。反是那董斐，脚步虚浮，气息不匀，虽然身体灵活，但是武功低微。
金世遗眼看着众人都各有事做，自己被冷落到了一边也混不在意。只略略好奇的看了看在一边叙话的常欢 和董斐一眼，也就别过头去看满屋子自己没有见过的奇怪家什。
又过了一阵，眼看已近晌午，金世遗不觉有些肚饿，常大娘后来又端了一壶茶出来，金世遗却是碰也不去碰了。常欢和董斐还在门边说话，不过这会儿已经是董斐说的口沫四溅，常欢只默默听的多了。
仿佛是感觉到金世遗望过去的目光，常欢抬起头来，看了看身边一点停止的意思都没有的董斐，只得朝金世遗露出个歉意的笑容。
金世遗不觉就站起来，朝两人说话的地方走去。
等看到董斐疑惑的目光，他才惊觉却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他们正停下说话望着他。金世遗也想不通自己怎么看到常欢对他笑笑，就走到这边来了，看到两人看着他，又摸了摸自己已经空空的肚子，腆着笑脸对常欢说：“阿欢，我想要吃馒头。”
对于金世遗的大胃王和对馒头的偏爱，常欢已经是习以为常，他几乎是反射性的转身，拉着金世遗到桌面坐下，给他换了杯热开水，然后卷起袖子进了厨房。
坐在桌边的金世遗捧起热开水喝了一口，恩，不苦。
他转头，一颗脑袋正搁在桌子上拧着眉头看着他。
“有事么？”金世遗问董斐。
“金……世遗对吧？”
“是啊。”
“阿欢对你可真好，说要吃馒头就去后面给你做了。”董斐嘴里啧啧有声，眯着双眼睛把金世遗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次。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野小子，居然就这么一句话，就把和他正好聊的好友打发到后面做馒头去了！
金世遗想了想，常欢对自己那的确是没有话说的，也就默认的点点头。
董斐见他老实不客气点头，差点么气乐了，心想就算是救命恩人，也不见你这么厚脸皮的！今天不过是吃馒头，改天万一要金山银山那常欢那个傻子不得去当贼？！
但是此刻两人都算是常家的客，要翻脸那也是万万不能的。看金世遗一脸的少年纯真，估计也是初出茅庐的小子，江湖经验浅薄，所以董斐也只得慢慢的跟金世遗套话。
“金世遗啊，我呢是董斐，是常欢最好的朋友。听说你在海上救了阿欢，你这么小年纪，怎么会一个人出海呢？”董斐的语气不可说不亲切。
“我不是出海，我是在往中原的路上遇到常欢的。”金世遗喝口水，慢慢把自己在海山遇到常欢又救他到中原的经历说了一遍。听到那场暴风雨的惊险处，即使胆大如董斐也觉得心惊肉跳，再看看眼前语气平静的金世遗这时才觉得这小子果然是有点道行的。对待他的态度自然也少了些敌意。
“那金世遗你从那么远的蛇岛来，就是要中原找人？这么大的中原，你要找谁？说出来我们帮忙也可以快点找到啊。”董斐眼睛转了转，绕着圈子打听也没有打听出金世遗的师傅是谁，那只能从其他的方向来下手了。
“对不起我不能说出我要找的人名字，多谢董兄的关心了。”金世遗朝着董斐客套的笑笑，对于自己的目的却咬口不言。金世遗本是聪明的人，对中原又有戒心，自然是处处小心。
那董斐也不气馁，也对金世遗笑笑，自略过了这个话题不提，“那么金小兄弟，你一定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我和常欢一定会好好款待你的。我们带你好好在这杭州附近游玩……”
金世遗笑着冲董斐摇摇头，“多谢董兄好意了，休息一两天之后，待常欢拜别了父母我们会尽快启程的，以后路过杭州再来叨扰不迟。”
此话一出董斐还没有反应，却是听到身后一个妇人声音诧异的咦道：“金小兄弟，你要带着我们常欢去哪？”却是端着几盘小菜的常大娘从厨房出来，却正好听到金世遗的话。
“常大娘，常欢自然是跟着我一起去找我要找的人啊。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常欢，不会让人欺负他的。”金世遗怕常大娘是担心儿子在外受欺负，赶紧保证。
“金小兄弟，是不是你初来中原不认得路途，想要常欢给你带带路啊？我们家常欢也是没有出过远门的，不如我给你在村里找给出门的货郎，让他带你去？”常大娘惴惴的陪笑着，不知道怎的，这个少年总给她一种不好预感，不是危险……却总是安不下心来。
“我不需要别人带路，和常欢一起走就可以了。”
金世遗刚刚说完这话，旁边的董斐随即冷哼一声。“救人一命，难道就可以他给你卖一辈子命吗？”
金世遗诧异的看向董斐，“我既然收了常欢做我徒弟，我爱惜他，照顾他还来不及，怎么会要他给我卖命？”
“徒弟！”
“徒弟？”
一时屋内两声惊喊，满室寂静。
TBC